十七、我听见心跳，可它消失了（还是剧情过渡） (第1/1页)

    说阿初不害怕是假的，何况，还不只是害怕——

    孕吐，头晕，失眠，疲惫，嗜睡，情绪失控。

    林霭不能代替他，在旁看着，却也难受起来，又没办法开口，怕他误会或是多想。可是后来实在忍不住了，才问阿初，有没有后悔。阿初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承认：“有点。”然而这一口气还没完完整整地叹出来，林霭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阿初抬眼看到，丧气陡然变成并不尖锐的警觉，问他：“你什么意思啊？”

    林霭识趣，立即摇头：“不是，没有，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

    到了孕七周的时候，阿初要去做B超。那时候孕反已经不那么严重了，他好受许多。这样的检查要去大医院做，不能在自家熟悉的小诊所。当天林霭开车陪他，可是车刚到医院，林霭接到一个电话。他还没停稳车，瞥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已然变了。

    阿初近来都不管帮派里的事，林霭怕他劳神，他自己也怕，所以刻意避开，就连看见林霭的手机屏幕亮起，也下意识地偏开了视线。不过他毕竟也不是要有意避嫌，还是注意到林霭变得难看的脸色，又去看屏幕——林霭给人加备注的习惯他当然也是烂熟于心的，一瞥眼，也知道大约是出了什么事，伸手拿了手机，替林霭按下接听键，举到他耳边。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听不分明，阿初只知道林霭说知道了，顿了顿，不说话，又顿了顿，说知道，再说过一会儿回电。通讯挂断，阿初先开口：“我自己去吧？大概还要排队，时间很长的。而且，林先生在这里，也太惹眼了。”

    从前阿初在阴阳怪气的时候才叫他林先生，至于眼下，林霭心里一悚，确认了三遍他的眼神和语气，终于可以认定只是在陈述事实，叹了口气，说抱歉。此时海城还不太平，而这个孩子来得也不是时候，且身份尴尬，倘若这时候公之于众，还不知道会有多少牵扯，他们都不想做得太特殊，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阿初摇头说不必，下车，扭头欲言又止，只是摆了摆手。不知道为什么，林霭忽然心里一跳，慌忙按下车窗，问：“你要说什么？”他太紧张，以至于阿初笑出声来：“没有——想说你停歪了，可你不是这就要走吗。”

    所幸这一日也没出什么意外的事情。林霭回家有些晚了，进门直奔浴室，听见门外有脚步声，拖鞋底啪嗒啪嗒踏在地板上，他扬声：“我没事，你别进来，有血味。”他匆匆忙忙地脱衣服，冲澡，披了睡袍，提着脏衣篮，要去洗掉。出门看见阿初就等在不远处，唯恐他闻到了血腥气，又要反胃，赶紧把篮子藏到身后去。

    阿初不管这些，只是看着他笑，眼睛亮亮的——几个月来，他还是第一次看见阿初这样的神色——笑了一会儿，才炫耀一般地说：“先生今天不在，好亏。我听见心跳声了。”

    林霭愣了一下，被他眼里的光亮感染，放下了篮子，迈两步，单膝跪在他身前，扶着Omega微微凹陷的后腰，将耳朵贴了上去。那个瞬间他想起科普小册子上也有类似这样温馨和乐的画面，当时看见，心里没有什么感触，也还没有真的期待一个孩子。可是此时，林霭自己竟然也产生三分多余的希冀，原先勉强的爱屋及乌忽然变质，成为两份更加真切的爱，丰沛，几乎要从心口满得溢出来。

    既然如此，下次一定要一起去，这下不能再被任何事情打扰。等到医生做检查的时候，阿初勾着他的手指，跃跃欲试的样子。可是医生盯着显示仪看了太久，皱了皱眉，又检查一遍。阿初这时意识到不对劲了，分明不安，咬着唇看林霭，欲言又止，手指向上攀援，攥住了他的手腕。

    医生终于告诉他们，胎儿的心跳已经停止了，顿了顿，说刮宫手术，又宽慰，母体状态很好，对Omega来说，也是很难得的幸事。

    至于那个胚胎，毕竟还不到三个月，这也并不罕见。阿初没有哭，当时也没多说什么。等他做刮宫手术出来，才轻轻地和林霭感慨：“只是可惜……你都没听到。”林霭低下头，压低声音说抱歉。此时他才想起来，需要他道歉的事情未免也太多了，他却一次都没有好好说过。可阿初只是淡淡地笑，摇头：“怎么啦，又不是你的错。”

    林霭自己心里知道他愧疚的是什么，犹豫再三还是在离开医院之后说出来，眼神难免闪烁：“上次……做的事情不干净。”那天他手上沾血，阿初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没多想，此时见他这样说了，愣一愣，忽然明白过来。可他一向没有“报应不爽”的自知之明，摇头很不以为然地笑笑：“这有什么。非要说，我也没少做类似的事……”

    林霭摇头，知道他误会了，原本想要温和点解释清楚，开口，却没忍住变成另一句话：“那不一样。至少……若这样想，我没杀错人。”我说过，一个也不会放过，后半句还是咽了下去。阿初也反应过来了，微微哽了一下，低着头，笑出声来。

    好一会儿过去，他还在笑，说：“先生，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