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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渐的，耳边所有的嘈杂声如潮水褪去，视线里的天地暗了。

    他知道他就要死了。

    死时没有鲜花，没有葬礼，没有任何人记得，连个体面的落尸处也没有，像个最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他这一生就这样了吗？——他不甘心。

    然后，他猛的睁开眼——

    “哥……”

    昏暗的淡蓝光晕中，床沿边有道模糊人影。

    将厌眨了眨眼。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哥，哥吓死我了！”

    那人影俯身过来一把抱住他，动作碰到胸口的伤，痛的他龇牙咧嘴。璃连忙放开，将厌重新揽过他。

    像要用尽所有力气去感受自己活在世界上的证明，他更紧的抱着他。

    直到，他感觉到温暖，确定是活的人。

    “哥，咳，松开，我呼吸不了……”，璃轻轻推了推那好像要把他勒死过去的人。这只是使那人放松了手臂，仍是没有放开他。

    窗外一片漆黑，屋里亮着微弱的蓝色荧光，冷气慢慢附着上将厌因冷汗湿透的皮肤，身体也变得冷了。

    “璃，我会不会在做梦，醒了什么都没有改变，还在那里……”，还躺在那地上，快死了。

    越过璃的肩膀，他看到头顶上方老式的木头屋檐。

    璃静默了一会儿，抬头亲吻他的脸颊，他以明亮的视线望进另一双眼里，“我在哥身边，一直让哥抱着。”

    承诺，誓言，还是约定……

    他的弟弟那么认真。

    这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不可思议的，神给了他第二次生的机会。

    可……好虚幻，真的好虚幻。

    那种巨大的虚幻感，使他迫切的想要抓住点什么。

    他看着璃。

    说点什么。

    快说点什么啊。

    “璃——”，他张嘴。

    “哥，我给你换了衣服，擦了身体，上了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很担心。哥要说什么？”，璃回以凝视，黑色瞳孔像一潭深泉。

    将厌愣住，猛的坐起来低头一看，身上是一件素色衣衫。

    “你，你帮我清洁了，身体！？”，他骤然拔高音量。没意识到自己有多在乎这件事。

    他看到了吗……

    “因为哥流血了。”，年轻人报以真诚且耐心的微笑。

    那微笑使将厌心跳如擂鼓。

    家族自是知道他这具身体的怪异之处，所以从小“将厌”便被当做女孩般精心养在金丝楠木雕花的鸽子笼里，一个纤瘦的，苍白的，更骄矜的典型富人家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孩子。

    这具身体的十二年前，“将厌”确实是如此度过的。

    后来，他来了，第一次走了不过三百多米就累的气喘吁吁时，他真为这身体素质狠狠捏了把汗，一刻不敢停的开始锻炼，跑步，打架……

    终于，身体有了些肌rou。体力，反应，耐力也比之前好上太多，虽然与他自小高强度训练的身体还是远不能比较。

    而作为从小同他一起长大的双生子，没可能不知道他身体上的秘密。

    默契的点就在于这儿吧。璃从不说起这个，将厌也不提，两人默默的当没这回事，璃的善解人意免掉了他很多尴尬。

    “哥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晕倒在门口，全身上下都有伤，真的……吓坏我了。”，璃握住他的手，眼底浮现着担忧。

    将厌垂下眼，屋里幽幽的蓝色烛光在深色被褥上晃来晃去。

    要告诉他吗……

    不想将他牵扯进来，可也不想骗他。

    “明天，等明天。天黑了。”，这个世界的黑天很危险。

    将厌往旁边挪了挪，掀开被褥一角。

    “先睡觉，明天告诉你。”，看出璃的疲倦，竟要一个病人照顾他。

    床铺一沉，璃躺上来，脸颊靠着他的肩膀，初生幼犊般，完全的眷恋着睁眼看到的第一人。

    “哥，再给我讲讲那个故事吧，那个叫微的男人……”，璃阖起的眼帘微微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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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唯一那扇窗户被风吹得簌簌响，窗外黑暗深不见底。一会儿，安静的房间缓缓响起稍低沉些的声音。

    “微小时候有件事……他不听话惹怒了爸爸，他拒绝再吃那些营养师调配的强健身体的药膳，频频逃掉塞蒙老师的格斗课……他喜欢艺术，热爱大自然，梦想是成为一名自由摄影师，记录者，对，记录者，记录世上看到的所有美好，他哭闹着以为这个办法会奏效，哈，他是多么天真啊，事实上直到他躺在医院床上，他爸爸也没露过一面，他不明白，不过后来他明白了。”

    “你只是我其中一个孩子，微，你不是最强大的，也不是最聪明的。”

    “你明白爸爸的意思吗璃，他的意思是，他可以放弃不听掌控的……璃？”

    说了好半天，将厌意识到身旁没了声。

    “摄影师……是什么？”

    旁边，轻轻柔柔的声音传进耳边，他觉得他快睡着了。

    “就是，呃画师，算是画师……”

    “医院呢？”

    “医馆。璃，后面你不要打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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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璃发出一声细小的鼻音，表示听见了。

    “……嗯……他，他嗯……之后……”，混着鼻音的声音渐小下去。

    将厌转过头，璃已经睡着了。

    他死在一场混乱的街头枪战。

    他在心里回答了他，然后闭上眼。

    左胸依然在隐隐疼痛，身体就像漏掉个洞，不管睡多久醒来仍是觉得乏力，代价可真大……

    渐渐，意识沉入更深的幽暗之海。

    窗外风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