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5）-1 (第1/1页)

    奥林住腻了米亚德王宫，因为他总觉得那里有血味。血魔法是库尔哈尔王室的根本，有也正常，但怎么都打扫不干净。腿脚不便也没耽误奥林回卡尔迪兰。他在漆黑城堡干燥寒冷的房间里俯视大地和议事厅里的三位雇佣兵团长，窗外雪花飘零。

    扎哈德附耳上来：“论声望，这三个佣兵团没有什么差别。只是霍尔伦的’群山骑士团’更便宜些。”

    奥林眨眨眼睛。只是看长相的话，三位团长都不是艾洛温人，看着没一个值得信赖。

    “能试用吗？”奥林问，“我没打过仗，就随口问一下。”

    “按米亚德的惯例来说，打仗的成本很高……”

    那就是不能白嫖的意思。奥林收回目光：“你觉得呢？”

    扎哈德握住奥林的手：“恕我直言，你知晓我的秘密，现在也该我知晓你的秘密了……如果你认为接收其他君主馈赠的城池就会引起陛下的猜疑，那么，在比神灵还高贵的皇帝陛下眼皮子下面蓄养雇佣兵，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冒犯？”

    奥林觉得清洗不久的肠子和肛门又开始发痒了。他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笨蛋，眼里只有粮食和用兵的成本，全然忘了政治上的风险。

    “啊，你说得对……这下你知道我的秘密了，我是个笨蛋。”

    就在奥林用脚指头在靴子里修城堡的时候，扎哈德笑着和他拥抱，亲他的嘴唇，寒凉的触感在冬季的暖房中点醒奥林的思绪。

    “如果三个佣兵团投奔你，就是另一码事了……”

    奥林楞了片刻，他没想明白其中的关系，扎哈德解释说：

    “米亚德和艾洛温不同，不同的神灵，不同的社会。即使算你从诸神手中解放了市民们，世间的改变也不是一蹴而就的……米亚德的市民们不再信奉神灵，而是相信自己的自由之身、工作和钱财，相信你建造的马路、你带来的货币和一切你的统治……”

    听扎哈德这么一说，奥林突然觉得，米亚德还存在佣兵团简直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米亚德的人们为什么还用雇佣兵？”

    “人人都渴望安全，”扎哈德意味深长地瞥了奥林一眼，“只是要看这安全由谁保障……我的建议是，文塞尔的私人复仇该处理一下了吧？毕竟混乱之下，旧贵族们也会有所防范。夜间的雇佣费更贵，而且又没有立法收取这方面的税款……”

    奥林瞬间明白了，倒不是觉得起源级魔法师作乱是个问题。毕竟魔法师的复仇在哪朝哪代都不是新鲜事，在奥林看来大概就是普通的谋杀案。没人提过奥林治理不力，魔法师也没杀进他的寝宫来，也没有平民受伤状告，那就是没事。

    比起魔法师，奥林在意的是米亚德旧贵族使用雇佣兵竟然不交税，而且要赚这个钱，还得把雇佣兵放进皇帝陛下的军事编制里。

    奥林转转眼睛：“招安雇佣兵不会比让神改宗还贵吧？”

    扎哈德满脸笑容：“我谈好了，你听听看。”

    扎哈德附耳上去，奥林听到价格，心里打起了算盘：招安之后马上让雇佣兵们押运粮食，那可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他赶紧喊来魔偶送上纸笔，给皇帝老兄写信。扎哈德则带着笑容回到议事厅讨价还价，从三位团长的表情上来看，他们对奥林满意的价格并不满意，但还是骂骂咧咧地接受了，毕竟世上万事都千回百折，和神也不例外。

    信使取走了信，奥林也换上便于行动的轻甲，准备去上课。腿部核心迁移后，他的双翼有了些力量，在卡拉斯的驱赶下，他甚至还能像孔雀似的滑翔一会儿。

    但卡拉斯觉得不止于此。

    “了解你的身体，学会飞翔吧，”卡拉斯如是说。

    他们还不清楚鲁克·沃林恩与镇静魔药的生成物是什么，却要做出选择，奥林选择停掉镇静魔药、继续饮用鲁克·沃林恩。如果力量够足，市民们大概不介意君主每年发狂一次。

    奥林以为这就够了，卡拉斯却告诉他：不能放松，修习魔法、学武艺总要做一样。不再做魔法研究就不行，探索是魔法师血管里流动的血。

    奥林不能接受，再做研究不如把树汁软管插到他屁股里、再把yindao缝身上吧。卡拉斯还是宠爱他，只好让步：实在不研究，那好好学一门武艺，免得因为这段懈怠再自责。

    实在太有道理，奥林半句话都不敢反驳。

    奥林只好向他的皇帝老兄申请要一位翼骑兵教官。翼骑兵是艾洛温唯一的空中军队，骑士们个个生有双翼，自然是教授他的上佳人选。

    翼骑兵总指挥官派来一位年轻的军官，名为维拉。维拉生得金发金眼，更有两对宽大的羽翼，年轻娇嫩宛如一神教的天使，怎么看都像是皇帝陛下的私生子。

    奥林不喜欢维拉，因为他为皇帝老兄养过一个孩子了，并不成功，他不想再养一个。不过考虑维拉是作为教官来教他的，而且真心为他付出了很多，故而算不得完全的养。但是学习，总归是件痛苦事，他看见教官和教师就头疼。

    奥林到了庭院，维拉的斗篷上覆了一层薄薄的雪花，显然在那里等候多时了。奥林把斗篷裹在身上，从轮椅上起来，拄着手杖挪了过去。

    “午安，指挥官。”

    “午安，亲王殿下，您暖暖身？”

    奥林沉默不语，他想起来上次答应暖身的时候，维拉直接抱住了他，嚷嚷着要用体温来温暖他。吓得他赶紧坐回轮椅上，说自己被对方的心灵温暖了。

    这话也并非客套。维拉为了更好地授课，用魔药隐去了自己较大的那对羽翼，再将另一对较小的羽翼进行削减，这样一来他和奥林的状态就相差无几，能准确地感知和传授。

    相应的，奥林认为老朽的自己因为业余爱好葬送了年轻军官的职业生涯。翼骑兵拔除羽毛的性质，大概和人类十六岁秃顶一样，都是悲剧。奥林内疚起来，他向自己的侄子们去信，问他们能否在一两年之后收留一位伤残的翼骑兵，收到的回应无一例外：

    “亲爱的叔叔，请别忘记，尊贵的祖母凭借翼骑兵征服大陆、创建帝国。我和诸位兄弟都非常清楚，即使十位王子恐怕也不抵一位翼骑兵军官重要。如果说有谁有资格供养翼骑兵，那必定是我们的父亲，或者与他同承血脉的您。”

    奥林觉得侄子们没一个顶用的。

    维拉礼貌地退后，两人保持一翼的距离。奥林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继续授课吧，指挥官，”奥林说。

    维拉直入主题：“殿下，但愿您还记得昨天的内容。容我再重复一句，以免在实战中遭遇危难：您的双翼不适宜长期飞行，如果您想那么做，可以用魔法，魔法就是您自个儿擅长的领域了。单纯说身体状况，您在中低空的近身格斗中有极大的优势，因为您的双翼灵活有力，能够实现我们翼骑兵都不能实现的细微动作。”

    “嗯，嗯嗯，嗯嗯嗯。”

    奥林哼唧应付几句，昨天授课教了弹射起飞，奥林的双翼和腰到现在都是疼的。这太累了，奥林不想学习，他想雇几个魔法师了事。但是世间万变，除了时空神没有什么是恒常。

    维拉起飞升空，停在距地面一人高的位置。奥林也跟了上去。一旦进入课程，他的思绪就不再纷乱。奥林渐渐学会空中骑士该掌握的一切：如何有力地滑翔盘旋、实现精妙的空中拳击、对地面目标使用长枪。

    这些技艺也许会在下一个百年就被愚钝的脑袋忘却吧，奥林想着，他注视年轻军官的面容，试图记下一些长久有价值的东西，但他没有记住，他的注视也得到了应有的曲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