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1/1页)

    江禾都摸不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态。

    他应该拼了命的能多完成一点工作就是一点，而不是趁着中午那一个半小时的午休跑到社区医院边上的咖啡馆等迟州越。

    那人是在下半夜通过他的好友申请的。

    大概是出于礼貌给他发了句你好。

    他们两相当不熟。

    高中不在一个年级，除了有个共同的前男友以外，没有任何交集。

    非要论起来，其实洛寄鸣也算不上迟州越的前男友。

    毕竟他答应了洛寄鸣的追求又立马反悔这事，被掰开了碾碎了淬上怨毒反反复复地灌过江禾的耳朵。

    听烦了，听腻了，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

    还是要听。

    谁让他只是一个被用作找场子装面子的工具。

    作为工具，不被珍惜弃如敝履，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了。

    在知道那个油盐不进介绍天仙都看不上的年轻医生是迟州越之前，江禾对王阿姨那些形容都是抱有怀疑态度的。

    再怎么年轻，再怎么好看，也不过是个在社区医院工作的beta医生。

    照片是王阿姨用一千多的安卓旧手机偷拍又在街头找个了彩印店打印出来的，角度稀烂，像素狗屎，成片就跟镜头糊了一层油膜似的。

    五官和脸都在这极端的不清晰里钝化。

    偏偏在这打了圣光一样的模糊里，组合在一块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好看。

    基因是有优劣之分的，作为稀有的alpha和omega，从小接受的教育，都不可能让他们把beta放在跟自己一样的层面。

    在人生的前二十年，江禾也是这么想的。

    他会跟一个有钱又优秀的alpha组建家庭，生几个健康又活泼的孩子。

    而不是被困在陈年的雨夜里，湿漉漉的活了这么多年。

    “江禾。”从他眼前掠过的手掌莹润，指骨修长，皮rou匀亭地薄薄裹了一层，宛如再精致不过的雪色玉雕。

    那人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自己拉开椅子在江禾对面坐了下来。

    这个beta本来就生的白，肌理苍雪一般，抓不到一丝血色。

    这几年又都在医院里工作，基本没什么户外活动，肤色看一眼都觉得凉。

    细软的发丝只在尾部有微弱的蜷曲。

    眉眼单薄，没有一点赘皮，薄薄的一层，眼睫疏朗，不是很浓密，一枝一枝的格外挺拔。

    是很有距离感的眉眼。

    偏偏整张脸线条流畅，没什么突出的棱角，生的温吞又秀气。

    俊秀又文弱，略薄的唇瓣都是粉白的。

    看着就不是太健康的样子。

    江禾看了他两眼，那个人也沉静地跟他对视，深棕黑的眼珠映着秋水一般的波光，他莫名觉得唐突，飞快地低下了头。

    还是那人主动开了话头，迟州越声音很轻，可能因为是儿科医生，语调柔软，尾音微微拉长，总带了点哄小孩的意味，他笑着说：“好久不见了。”

    硬卡纸被他捏的发皱，手心闷出了细密汗水，对着迟州越，他连说话都有些吃力，从前他就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是有些不堪的，手指紧了又松，清了清嗓子才开口：“我让服务员再给你拿一份菜单，边喝边聊吧？”

    beta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菜单上，还有他因为用力隐隐发白的指关节，迟州越顿了几秒才缓缓地说：“没事，我扫码点单就可以了。”

    一个没把菜单递过去，另一个也没说再找服务员要一份。

    只是本来就说不上好的气氛瞬间冷了下去。

    这个beta高中的时候就很安静，独来独往的，没什么朋友，存在感全靠一张脸在撑。

    如果不是这张脸实在漂亮，被洛寄鸣追了两年，都没陷在他用甜言蜜语织就的罗网里。

    江禾是没办法跟他搭上话的，也没办法在多年以后微信发一句我是江禾，那个人还能回嗯，我记得你。

    两块方糖克锒一声沉到了杯子，他犹豫再三，才斟酌着开口：“我有个孩子。”

    那个人抬起头，深色的眸子望着他，表情没什么变化，似乎是听到了再寻常不过的事：“我知道，你跟我说过了。”

    微信里说的含糊，只是说有关于小孩的事想问问他。

    孩子的来历，和现在的处境，以及即将发生的一切。

    只字未提。

    江禾抿着唇，这些事对谁说，或者不用说，当年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了，只要迟州越不是这么孤僻，就会有人说段子一样说给他听。

    就像是陈年的刀伤，除了疤痕还在，他已经不怎么觉得痛了。

    在任何人面前掀开，都可以维持表面的淡然。

    经历了这些事，脸皮是什么东西他都快忘了，可面对这个beta，他还是有一种被脱光了丢在雨夜里的难堪。

    “岸岸。”他的声调不太稳，江禾本人并不觉得有孩子这件事有多么难以启齿，他睁大双眼，那双疲惫无神的眼睛殷切地看着池州越：“我的孩子是个alpha，还差两个月就三岁了，身高76厘米，体重12千克，到现在只会说一两个字的叠词，词汇量不超过20。”

    池州越半垂着头，细软的发丝覆着小半片光洁的额头，双眸微阖的时候，beta眉眼轮廓格外秀丽，漆黑的羽睫在苍白脸上投下扇状的阴影。

    青年医生的手指抵在桌面上，指尖轻轻敲击木质平面，隔了一会他才开口：“两周半的体检做了吗？身高还是体重的指标都没达到平均值，就算是omega的指标都还差一截。”

    “语言能力也差一些，舌系带检查过没有，如果舌系带没问题需要做脑部神经的ct检查，你抽时间把他带到社区医院，未成年alpha和omega的医疗费用由政府买单。”

    这一连串问题，并不刁钻，池州越只是出于一个医生的角度给了很简单的建议。

    他只觉得江禾是工作忙忽视了孩子的身心健康。

    江禾只觉得喉口发紧，干涩苦闷，他手足无措地捧起薄瓷杯子，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哪知道他随便点的，整个菜单最便宜的热美式，加了三四块方糖，还是苦的人浑身一激灵。

    他咳了两声，勉强把差点反上来的咖啡压了回去，江禾叹了一口气：“没有。”

    omega摇了摇头：“不管是两周半的体检，还是什么体检，都没有做过。”

    江岸没有身份卡，医院和政府都没有他的档案，上学也是不可能的。

    如果暴露了，就会被从他身边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