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五 断 (第2/2页)

   小苏混乱地喊着，将纪斐从地上扶起来，抽出纸巾擦了擦人额角渗出的血。

    纪斐站起来，一言不发，推开苏翟，仍要跪，眼睛里写满了哀戚，“先，先生，阿纪错了，您罚我吧，您别生气。”

    小苏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心里火急火燎的急躁，他看着这一坐一跪的两个人，劝解道，“您，行行好，最，最起码，别在这种地方啊。”

    程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边聚集围观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有认识他们两个当事人的，已经开始议论纷纷。

    他生扯了一抹笑，“行啊，那咱们回家。”

    “回家……”

    纪斐喃喃着重复，心底突然涌出一股暖意，家，家这个词，怎么就这样甜？！

    甜的他总是生出许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再被冷水兜头浇灭。

    纪斐在路上给公司公关部门发通知，要求务必把这件事给压下去。

    顺带联系了一下手里面不算那么干净的一些组织和产业。

    姓纪的，就是能够在淮山横着走，他们只手遮天。

    只手遮天的小纪总，连门都还没迈进去就被一巴掌扇到在地上，他几乎是爬进去，爬到程霖的脚边，忍着痛说，“先生，主人，霖……您别生气。”

    “滚远些，我不想看见你。”

    “是阿纪错…”

    程霖把桌子上的东西掀了一应摔碎在姐弟身上，“我让你滚你听见了嘛！”

    “是，是阿纪错了……”

    “是阿纪没有处理好，阿纪疏忽了，您罚阿纪就好。”

    “您别气坏了身体。”

    程霖勾起纪斐已然青紫一片的脸，这人还是这样，但凡有点伤就都显露的清清楚楚，这具下贱的身体，同它的主人一样，都贯会装出一副可怜相。

    他问，“你敢说再这件事里，你没有掺杂私心吗？”

    “纪总其实乐见其成的对吧，要不然也不会一步不错顺着纪向海的套路走。”

    纪斐说不出辩解的话，阴暗的心思被挑到明面上接受审判，只好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主人，祈求宽恕和怜悯。

    上一场失败的关系中，他抛弃了所有，也最终被人毫不留情地抛弃。他太傻，捧出一颗真心去待人，又怎么可能不被践踏。

    他想动点小心思去留住程霖又哪里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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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只不过是想让程霖对自己的依赖更多一些罢了，离开那种地方有什么不好，他明明可以提供给主人更广阔地发挥空间，更优越的施展平台而已啊！

    纪斐拷问着自己，有没有私心……的的确确全是私心，可他一颗心都为程霖好，主人怎么看不到呢？！

    “霖，你别这样。”

    “我，我也只是爱你啊。”

    纪斐说这句话时，已然隐隐带着哭腔，珠泪更是不听使唤地一颗一颗摔碎在身上，地上。

    他跪在程霖脚边，攥紧胸膛，就要把一颗心掏出来给人看看，看看掺没掺着半分杂念。

    攥到泛白的骨节掐进血rou里，留下一道道骇人的血痕，人也早已哭得支离破碎。

    不为别的，只是害怕，害怕失去，害怕被抛弃，他简直太熟悉这种无动于衷的沉默了。

    “霖。”

    他哀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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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冷着我好吗，你打你骂，你做什么都好，你别这样，阿纪害怕。”

    话说到这份上，程霖终于低下头来看了看他。

    漂亮精致的人跪趴在地上，很不成样子。周身遍地都是碎裂的玻璃或者瓷片，有些直接扎在纪斐雪白的皮rou上，划开了道道血口。他又有些心疼，他伸出手擦了擦男人面上的泪和血。

    看着纪斐缓缓点亮的眼睛和乖巧地靠上手掌的脑袋，程霖有些累了。

    他捏了捏眉心。

    “纪斐。”

    “我说，我们分开冷静一段时间好吗？”

    “那……一段时间是多久……”

    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想通了就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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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纪斐刚止住眼泪，他又想要哭了。

    “就这样吧。”

    “你要心里还有我这个主人，就听话，别来找我。”

    “我保证，我不会让你空等一辈子的，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他望着纪斐漂亮的眼睛，

    笑了一下。

    最终也没等纪斐同意或拒绝，就推开门走了，不曾回头。

    他想追上去拉住程霖的手，可只是无力地靠着门板跌坐在地上。

    痛......

    纪斐捡起脚边的碎瓷，唇瓣哆嗦着，牙关紧咬着，像疯了一般划开自己的手腕，一道，两道，疼得发抖，整条手臂都在打颤，可这也不及他心里难过，他捂住心口，太疼了，几乎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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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是想换取谁的心疼，他也不是自怨自艾，自暴自弃。他只是，

    太疼了，

    得做点什么，

    好转移下注意力。

    ——

    还是小苏，也只有小苏陪在病床边，小苏给醒过来的纪斐削了个苹果。

    “老板，你吃。”

    纪斐不看苹果，转而看向小苏手里的水果刀。

    小苏举了半天，不见人接手，后知后觉地顺着纪斐的视线望过去，吓得苹果和刀都摔在了地上。

    又慌忙捡起来，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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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不行，这个，不能给您。”

    小苏弯腰捡起水果刀，把摔坏了苹果丢进垃圾桶。

    “我啊，我再去给您重新洗一个，您可等我啊。”

    纪斐没说什么，又缓缓地把目光挪到了窗外。

    又是这样。

    上一次他拿刀片割破手腕的时候，被送进了法国的病房里，陪着他休养了好些天的，也是苏翟。

    被迫从淮山飞那么远来照顾他这样一个不成器的东西。

    睁开眼时总能看见一个人，坐在旁边。

    手里抱着一个苹果，正削了一半，很认真很认真，细长的果皮垂下去，垂了好长都没有断。

    他唤他，他就看过来，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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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把锋利的刀子藏好。

    那一次纪向海能把他从大陆的一端接到另一端，那么这一次呢——再把他送回去？

    他笑。

    真tm荒唐啊。

    纪斐把公司打理得很好，瘦削的身体也逐渐养回来。

    面上挂着谦和又有些疏离的笑。

    纪向海不再多说什么，怕刺激到他，请到家的心理医生千叮咛万嘱咐，才让老爷子终于相信了，养这么大的孩子，竟然成了半个精神病。

    “老板老板，有人在碧水公园看到了程先生在喂鸽子。”

    “老板，程先生换了公寓，搬到了……”

    “老板，程先生最近经常去那家新开的餐厅，叫作‘好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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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

    “老板，您不上前去打个招呼吗？”

    小苏陪着他家纪总依着栏杆立着，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在游戏机上忙得不亦乐乎的小程老师。水蓝色的t恤衫，牛仔裤腿挽得很高，大半截小腿裸露在空气中，浑不觉冷。

    他由衷觉得这一身打扮很有少年气。

    纪斐垂眸思量着，“你先回去吧……我，我自己待一会儿。”

    小苏把眉头皱得紧紧的，“我走了，您怎么回去……我去车上等您好了。”

    “嗯。”

    很轻很轻的一声，小苏听到了，低低头离开，由着纪小爷一人站这里发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