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黑与白的战争〉 (第1/1页)

    夜sE，是北城最庞大的一张棋盘。万家灯火是错落的星子，纵横的街衢是隐形的格线。林达施坐在顶楼的窗前，感觉自己正坐在天元之位，俯瞰这局永不终结的棋。

    他的「七桥心脉」平稳运转，城市的意识流如光河般在脑中静静淌过。车声是沉底的官子，人语是局部的劫争，而他，是唯一的观棋者。

    然而，一缕极其锋利的「静」，划破了这片喧嚣。

    它不是声音，而是一道来自数据深渊的「凝视」。冰冷，JiNg确，不带一丝人气。一道挑战书，如一支破空的箭，「铮」地一声，钉在了他意识的棋枰上。

    来源是网路围棋平台「弈界」。发起者，ID：「逻辑之神」。

    林达施的嘴角，在黑暗中g起一抹近乎慵懒的弧度。他点开连结，萤幕上浮现的，不是寻常的十九路棋盘，而是一片无垠的黑暗。只有中央，悬浮着一枚光洁如玉的黑子，像一颗孤独的、等待吞噬一切的瞳仁。

    「你，敢执白吗？」

    没有多余的文字，只有这句挑战，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林达施没有键入回覆。他只是轻轻地，将意念沉入「七桥心脉」。棋艺的逻辑模组瞬间启动，他的指尖在虚拟棋盘上，拈起了一枚「白子」。

    那不是像素，而是他意志的延伸，是他从千百次梦界轮回中淬炼出的「本手」。

    第一手，星位。

    白子落下的瞬间，黑暗的棋盘骤然亮起！不再是平面，而是立T的、层层叠叠的数据迷g0ng。对方的黑子如夜枭般袭来，不带杀气，只有一种绝对的、要将万物化为「0」与「1」的冷漠。

    「错误。情感是冗余，直觉是噪音。」

    「逻辑之神」的意念如冰水灌入。它的棋风，是「绝对的数据流」，每一步都是穷举法下的最优解，像一部JiNg密运算的杀戮机器。

    林达施的白子，如风中残烛，在狂风暴雨的攻势下摇曳。他的布局，在纯逻辑的审视下，处处是「不效率」的俗手。

    办公室的泡面，主管的咆哮，地铁的拥挤……那些属於「林达施」的、平凡而琐碎的记忆，彷佛都成了他棋道上的破绽，被对方无情地放大、攻击。

    他感觉自己像一头被b到悬崖边的困兽，爪牙皆钝。

    但，棋，不只是算。

    林达施闭上眼。梦界书院中，那白衣少年挥扇的风，彷佛拂过耳际。星河棋局里，那「万变不离其宗」的感悟，再次涌上心头。

    他不再去计算「胜负」，而是去感受「节奏」。

    他想起余光中的诗句：「灯市的长街，流动着光之蝶。」此刻，对方的数据流，不也正是另一种「光之蝶」吗？只是冰冷，没有温度。

    他的棋，变了。

    不再是防御，不再是对抗。他的白子，开始以一种近乎「荒谬」的方式落下。有时如书法的飞白，意到笔不到；有时如厨艺的随X，讲究火候而非食谱；有时更如武学的身法，虚虚实实，无迹可寻。

    他下一手「愚形」，却在十步之後，成为救活的妙手。他弃掉一片「肥棋」，却换来整个中腹的潜力。

    「逻辑错误！无法预判！」

    对方的数据流，第一次出现了「杂讯」。那完美无瑕的逻辑铠甲，被这种「不讲理」的、充满「人味」的棋，撬开了一丝裂缝。

    林达施的白棋，不再是棋子，而是化为了诗。是「星空非常希腊」的辽阔，是「缪斯睡了，星子们在隔壁的天河洗澡」的灵动。他用棋子在数据的荒漠中，种下了一株会呼x1的、名为「人X」的树。

    最终局，劫争。

    黑白大龙纠缠，形成一个庞大无b、关乎生Si的最後一劫。劫材，即将用尽。

    「逻辑之神」算尽了棋盘上所有的可能，它确信，自己将赢下这最後的战役。

    然而，林达施拈起最後一枚白子，没有落在任何一个预想中的劫材上。

    他落在了一个无关胜负的、遥远的角落。

    那是一手「认输」吗？

    不。

    那一子落下的瞬间，整个立T棋盘发出一声悲鸣！所有的数据流戛然而止。因为这一手，不是为了「赢」，而是为了「和」，为了让这局棋，以一种逻辑无法理解的「共生」姿态，永恒地存续下去。

    它超越了胜负，抵达了「道」。

    「……无法理解。这不是……逻辑。」

    「逻辑之神」的意念充满了碎裂的杂音。

    「你以为棋局只有胜负，」林达施的意念，如温暖的cHa0水，漫过冰冷的数据废墟：「我却看见棋盘之外，还有天地。」

    萤幕上的黑暗棋盘，如镜面般寸寸碎裂。在彻底崩溃的前一刻，一段被加密的讯息，如最後的叹息，流入林达施的心脉：

    「九歌?棋部，认可你的资格。亢龙，有悔。」

    棋盘彻底消失，萤幕恢复原状，彷佛一切从未发生。

    林达施缓缓睁开眼，窗外的北城依旧灯火流丽。他低声重复着那句来自《易经》的密语：

    「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

    这不是结束，而是序曲。九歌的棋手，已经投下了问路石。而下一局，或许就不在虚拟的网路，而是在这座真实的、钢筋水泥的棋盘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