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不可食用 (第1/1页)

    方才的“彩蛋房间”，就像一个蛮不讲理的小玩笑，路西韦德送门板下地狱之后，扬长而去，眼神都没给他。

    目睹了这令人哭笑不得的一幕，康芒斯竟然有种劫后余生感，心情也轻松了不少，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还有闲心想其他的——他更确定路西韦德是个实打实的性冷淡了，别说，他真有点替他床上对象担忧——好吧，就算路西韦德不是性冷淡，照他的性格，估计也当不了下面那个，而且感觉他会是床品极差、一言不合就把对方弄死在床上的那种人。

    康芒斯还想嘴贫两句，调节一下气氛，然而，一股极浓重的血腥气笼罩了他们。

    他们来到了这座酒店的宴会厅。

    宴会厅内布置极尽奢靡，光芒潋滟，仿佛一座巴洛克风格的宫殿，漫天的水晶灯和垂直的、野百合形的灯柱，在酒红色灯光的笼罩下显得奢华而典雅，宴会厅顶画着诸神与天使在黄昏中欢歌载舞的场景，空间似乎无限向上延伸，诸神与天使的脸部都模糊不堪，如蜡烛般融化，扩散成迷幻、诡异的形状，仿佛被谁恶意地毁坏。

    主餐桌摆放的位置像是油画《最后的晚餐》，有“厨师”在清理刀具，然后从一个食材的身上片下几片薄薄的、红色的rou放进盘子里，递给一位“客人”。

    那个食材已经被分割成了几部分，腹部和背部几乎已经被挖空了，在空气中裸露着雪白的骨头，它似乎还活着，但十分虚弱，濒临死亡，被强行吊着一口气，它看起来像某种返祖的、体型巨大的鸟类，浑身上下覆盖着凌乱的羽毛，一些羽毛甚至逆向生长，像刀子一样刺进了它的体内，使它的喘息变得格外痛苦费力。

    这就是他们之前在走廊里看到的被关在笼子里的退化了的天使，没想到竟然被用在这种用途，这些人偶要分食它们。

    “这就太恶心了吧？”康芒斯觉得有点震惊，迷宫主人也算是高级智慧存在，不至于这么封建愚昧吧？虽说天使血rou对其他生物具有强大的诱惑力，过去传闻里还有一些奇特的功效，但总不能让人刀枪不入吧？该死还是得死嘛。而且不是还有人说天使的rou其实有剧毒吗？何况是这种返祖了的、像在冰箱里放时间长了的变质的rou——

    康芒斯压低声音，试探道：“路总，那个应该算是您的……同类？”

    路西韦德冷淡地扫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问的非常可笑。

    他不咸不淡地说：“如果我没记错，恶魔也有生食灵魂的习惯。”

    “……路总，您说的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至少一千多年前了吧？只有始祖恶魔会这么干，现在都文明社会了，那玩意难吃得要死，谁还生吃啊？”康芒斯说，“生吃灵魂和肚子饿了跑到畜牧场随机抱着一头牛啃有什么区别？也太野蛮了吧。您对我们到底有什么误解？”

    话说回来，康芒斯想起自己从来没打听过路西韦德的年龄，这位多大了？反正肯定比他年长，从阅历差距就能看出来。具体的年龄嘛……不会真是八百一千岁的老古董吧？怪不得这么古板。那他不理解现代年轻恶魔的生活方式就情有可原了。

    康芒斯尊重他们之间的代沟，耐心解释：“路总，我们不吃灵魂呢，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不好吃，您可能不了解，现在的人类灵魂普遍质量很差，甚至有些人类根本就没有灵魂，口感就像嚼工业塑料，实在很难以下咽，不是饿到一定程度、马上就饿死了，我们是不会吃的。对我们而言，面包和咖啡可能是更好的选择。梦魔都不吃噩梦了，吸血鬼都改吃素了，平常馋了，喝一喝代餐饮料也是不错的。”

    路西韦德不想再和他斗嘴，沉着脸走远了。

    康芒斯觉得很有意思，微笑着拎包跟上：“对了路总，我又想起来……”

    康芒斯噤声。他看到前面有一群人偶扎堆，正围着什么欣赏。

    它们中间躺着一个天使，像一只雪白瘦削的动物虚弱地蜷缩在地毯上，脖子上系着一根细长的锁链，被一个“客人”模样的人偶抓在手里。细看，那根链条贯穿了它的肩胛，是从骨头里生生穿过去、像狗一样拴在它脖子上的。

    那个人偶往上扯了一把链条，蜷缩在地上的天使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被迫暴露在灯光下，它似乎十分畏光，徒劳地想用翅膀遮盖住自己的身体。

    “你使用过它了吗？”一个人偶像有钱的贵族那样，态度冰冷而傲慢地问，“它很漂亮。”

    “没有。我很珍惜它。这是我花了大价钱抓来的。”那个人偶回答。

    “那我可以买下它，我家里已经有两只了，还缺一只雄性的。我考虑换一个大点的笼子，好让它们表演或交配之类的。”

    康芒斯观察那个天使，还没有完全退化，但出现了返祖迹象，胳膊和手上长满了羽毛，神情痴傻，精神失常了，抱着自己的膝盖，神经质地不停点头摇头。

    “你给它剪耳了吗？声带也剪了？下手真重，它短时间内不会叫了吧。”对面的说，“可惜，我喜欢会叫的。”

    “没办法，它之前喊得太厉害了，一个劲地想逃跑，我嫌吵。”

    康芒斯感觉很奇怪，这个迷宫为什么能模拟出那么多虐待的细节？数据太真实了，几乎一比一复刻了当时的场景，像游戏里每个NPC都具有独立人格，一般迷宫达不到这种精细度，迷宫通过随机场景组合来形成无限循环的空间，并非是无解的，因为它的底层逻辑存在漏洞，不合理之处只能靠认知污染模糊处理，人在梦中意识不到自己在做梦，醒来才会发觉梦中有哪里不对。但这里就像被人精心设置好的一样，逻辑极为缜密，与现实世界别无二致，找不到突破口。

    这个迷宫好像真的有自己的意识。

    它在戏弄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