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兄弟骨科)_不仅真实存在于虚假中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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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仅真实存在于虚假中 (第1/1页)

    这是翻天覆地的改变。在梅寿宁自己扮演的主角上或许没什么区别,但在丛笑的生命中,他由付出一切的母亲转而变为了抛妻弃子的父亲。也是直到这天,丛笑才明白自己一直以来对他的寄托,更有可能是一种强烈期盼下的错觉。

    他暗下决心:不能让他再左右自己的人生了。

    搬回寝室后,一个干燥的傍晚,当他从图书馆回到寝室时,室友以一种暗含谴责的目光看着他。这在此前是从未有过的。

    接着,宋煜明从阳台边闪进来,他不知在这待了多久,一阵浓重的烟味也从玻璃门绽开的小缝隙中飘进来。

    再见到他,丛笑心中多少有几分喜悦。但宋煜明却径直把他带到酒店,像翻找一袋土豆那样随意颠弄。结束后,他沉默地抽着烟,黑发在灯下显现出一种黯淡的焦黄。

    他突然问:“你为什么不拒绝我?”

    丛笑说:“你也没拒绝我。”

    宋煜明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

    “你说什么呢?”他吐出一口烟,“那能一样吗?”

    宋煜明把烟头按在床单上,洁白布料被烫出一个黄褐色的洞。

    “你为什么拿我的东西?”

    “什么?”

    他指着自己空荡的耳垂,表情空白。

    “哦……”丛笑回忆着,那天他回家后,才发现自己揣在口袋里的指尖有几分刺痛。他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把那个耳坠偷匿了,最后又放在了哪。

    宋煜明把他拽到身边,在他面前划着手机。他找出那几张让人难堪的照片,在他面前删除,清理,然后说:“我怕你不放心……看来你无所谓,是不是?”

    丛笑不置可否,这时宋煜明用力地拉扯着他的脸颊说:“如果你像对我一样对别人,或者让别人像我一样对你,我就杀了你。”

    在意识到这是句动人心魄的告别前,宋煜明以自己的嘴唇堵住了他的。

    这句话像一个咒语,让他没法再回到过去的日子……又或者说那样荒唐的境遇早该到头了。临近的春天里,丛笑终于过上了绝对孤独的生活。

    而另一个问题也逐渐像高悬的利剑般垂落而下,那就是安娜腹中的胎儿。那次在医院的会面已经过去月余,一想到她肚脐反面会生出一根索带,丛笑就仿若被勒住了脖颈。

    在这期间,他又见了赵辛颐两次。一次,是赵辛颐来学校找他。

    绿树勃发的cao场边,低年级学生在上体育课。红色的塑胶跑道在假期里翻新过,鲜艳的色泽散发着刺鼻气味。

    他们坐在一排废弃的姜黄色塑料座椅上,赵辛颐点了根烟,悠悠地说:“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哪样?”

    “有点儿失控了。”

    “这难道不像你说的,大多数正常人的样子……你的目的达到了,怎么你反而不满意呢。”

    “正是因为循规蹈矩,才显得特殊啊。”赵辛颐的双手在蓝天下比划着,像是一场舞蹈,“我满不满意不重要,而是这破坏了平衡……在正常生活里,才潜藏着危险……我们看到的东西只有一半,还有一半是看不到的……”

    “我不太懂你在说什么。”

    赵辛颐侧过头,温和地直视着他的双眼:“剩下的那一半,我们自己看不到,别人却能看到。”

    丛笑踩上座椅,站立在一片雾霭般的云下,“从我身上,你看见什么了?”

    赵辛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仰视、或是俯视,看到的东西都是不同的。如果要接近真实,那就得在相同的角度上。你认为我是个自大的医生,而你又何尝不是把自己想法看得太重要呢?”

    “你走吧。”丛笑从一排座椅踏到另一排座椅上,“不管怎么样,我会自己看的。”

    “唉……”

    赵辛颐远去的背影头一次如此渺小,渐渐变成了他眼中的一个点,然后消失不见了。

    第二次,是丛笑主动找过去。

    一见面,他就直截了当地问:“我的家事,你到底知道多少?”

    赵辛颐看起来很疲惫,看来无论是谁,夹在男男女女的事情里都不好受。

    “不多不少,也是听说。”

    “在你的版本里,人为什么会杀人呢?”

    “不是因为钱财,就是因为仇恨……依我看是后者啊,她是为了保护你。”

    “如果不是呢,也许因与果的关系是相反的,正因为她做了恶,才想出适当的理由来……你忘了吗,凡人也是会疯狂的。”

    赵辛颐看着他,缓慢地眨了眨眼。

    “好吧……这就是我看不到的部分。”

    丛笑说出自己的结论:“不仅真实存在于虚假中,虚假也存在于真实中。”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

    “或许这不算好事……”丛笑摸了摸耳垂,空荡荡的耳洞还有些瘙痒,“或许我应该放一放……我总觉得还有一件事没做。”

    赵辛颐抢答道:“你是缺一个爱你的人。”

    “不是,绝对不是……”

    他们安稳地聊到入夜,几颗稀疏的星子在万丈云层焕发着。明月高悬夜空中,似乎是种极美的预兆。

    丛笑问:“安娜……她怎么样了?”

    “为什么问这个。”赵辛颐靠着窗,东南风把他的头发像麦浪般吹倒。

    “毕竟她会成为我的亲人……我该关心她。”

    “我觉得不会。”赵辛颐古怪地皱起眉,“女人、女人很复杂……有时候会不择手段,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或者只是测试一下……”

    “……她怎么了?”

    赵辛颐没有说话,维持着全然的静默。

    那根脐带在羊水中漂浮着,最终变成了打着死扣的绳索,将他们套牢了。

    “她怀孕是假的?”丛笑不可置信,“为什么我不知道这件事?”

    赵辛颐无奈地说:“我已经暗示过你了。”

    ……这是他看不到的,安娜的另一面。可就算她的事是假,梅寿宁的行为却是真的啊。这一点毫无转机,他无情地从他那颗心上践踏过去了……丛笑眺望着远处的车道,喉道里突然传来一种熟悉的梗塞感。一个疯狂的借口涌上心头:就算是幻想,也是他自己的幻想,只能由他自己来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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