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放手 (第2/2页)

转眼珠，对上叶墨尘的视线。又过了几秒，在他关切的目光中，慢慢红了眼眶。

    叶墨尘心口像被人紧紧揪住，疼得他浑身一颤，他任由冷汗浸湿衣服，艰难地展开双臂，将面前的人揽入了怀中。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走着，怀里的人却像没了电的玩偶般一动不动，他撤回身，轻抚上对方的脸颊，声音轻得近乎呢喃：“我让高洪带他上来吧，他已经醒了。”

    严卿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样与小布丁相见。

    笼子很大，几乎占了茶几的一半，里面也干干净净，布置得整洁舒适，可那只翠绿的鸟儿显然并不满意这精心打造的牢笼。它站在笼边不停地扑闪着翅膀，发出急促的鸣叫，不断拿尖细的喙啄击笼子外围的金属丝，甚至有好几次跳跃起来狠狠朝着鸟笼撞击。严卿昱不是没见过小布丁的化形，可眼前这个焦虑不安的小动物他完全无法与记忆中的形象联系起来。他的小布丁多乖啊，会在他掌心轻轻跳动，会扑着翅膀飞上他肩头，亲昵地蹭他的脸。小布丁的叫声明明是清脆愉悦的，欢快得像在唱歌，比其他所有鸟儿的叫声都要动听，怎么会是这样尖利刺耳呢？

    视线渐渐模糊，脑海中的画面也随之晕开，化成了一片斑驳的影子。他使劲眨眼，努力将眼泪逼回眼眶，然后颤抖着伸出手去，哑声呼唤：“小布丁，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哥哥呀......”

    小鸟停了下来，定在笼边一动不动，在他缓慢的靠近下歪头看了过来。一对圆溜溜的黑眼睛直愣愣的，似乎充满警惕，又好像带着依恋。他尽量放缓语气，一边温柔笑着，一边一点点凑近，口中不断安抚，态度恳切得近乎卑微。

    手指终于一点点穿过鸟笼的缝隙，触碰到了熟悉的柔软羽毛，严卿昱几乎想要大哭出声。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他咽下眼泪，哽咽着开口：“小布丁，你记得我对不对？你会好起来的，你......”话未说完，小鸟好像突然反应过来，陡然侧身跳开，回头在他手上狠狠啄了一口。

    严卿昱呆住，剩下的话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手指上传来钻心的疼，那疼顺着手臂一直传到心口，疼得他半边身子都僵硬麻木，失去知觉，guntang的眼泪从圆睁的眼睛里掉落下来，露出眼底深深的绝望。他像疯了一样，哆嗦着朝前扑去，膝盖在地上砸得一声巨响。可他又不敢上前，他不能再因为自己让小布丁收到惊吓。他能做的只是慌乱地抓住笼子一角，低头发出沙哑的悲鸣。手指在绝望中越收越紧，直到被凸出来的铁丝刺破也浑然不觉。

    一双手覆上他的手背，冰一样温度冻得他一个激灵，让他从无法呼吸的窒闷中挤出一丝清明来。他转过头，透过层层水光，对上了叶墨尘那双仿佛能包容一切的眼睛。

    松开紧抓笼子的手，他下意识握紧对方的手掌，用力到不住颤抖，然后在一片嗡鸣声中摇摇晃晃地转过身体。帮帮我，他想说，求你帮我救他。可他只是张了张嘴，下一刻就重重倒了下去。

    叶墨尘倾身抱住对面的人，却因为手脚无力而被一起带倒，他用仅剩的力气将人护进怀里，任由额头狠狠撞上茶几尖锐的边沿。

    一股热流顺着眼角往下滴落，浑身上下像是再次经历了一遍剧烈的电击，不受控制地抽动起来，可他却在无意识的痛哼中满足地弯起了嘴角。

    严卿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跟小布丁玩遍了这个城市的所有地方。他们去游乐场，一起坐在旋转木马上开心地转圈，音乐一遍遍重复，木马不断地上下起伏。轻柔的微风中，小布丁在他怀里笑得停不下来，兴奋地挥动着双手，像是下一刻就要飞起来。他们去看电影，看小布丁最喜欢的动画片，小孩儿跟着荧幕上的动物又哭又笑，最后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不松手，撒娇要他去买冰淇淋......这个城市太大，有太多的地方可去了，他们不知疲倦地走着玩着，笑着闹着，吃最美味的食物，看最美丽的风景，好像整个世界都只有彼此。

    从沉睡中被叫醒时，他恍惚了足足一分钟才彻底回到现实。床边站着宋琪，满脸疲惫，眼下乌青，眼神里是死水一般的平静。见他看过来，宋琪沉默着上前将人扶起，拿过一边的水杯喂到他嘴边。

    他默默喝了几口，在这诡异的安静中轻声开口：“小布丁呢？”

    宋琪将水杯放回柜子上，抬眼直直看了过来，对视几秒之后又垂下眼，再抬起头时眼中已闪起灼灼亮光：“我放他走了。郊外那片树林很好，他喜欢那里。他在那里会过得开心的，我们都希望他开心不是吗？”

    两人静静看着对方，同时红了眼眶。

    彼此眼中自己的倒影无比清晰，就像各自心中所想一样，根本无需多言，都能明了。严卿昱低头轻声喘息，接着茫然勾起嘴角，像自我催眠般用带着鼻音的声音不断重复：“对，我们都希望他开心，只要他开心......”

    “害他的人不会有好下场。”宋琪的声音仿佛淬了冰，通红的眼睛里透出凌厉的光，“他们会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