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生活） (第1/2页)

    晚餐的红烧鱼对于现在的大家来说不啻于山珍海味，严卿昱却根本没尝出味道来。

    要说他的人生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倒也谈不上，可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心里总还是期盼着未来的。如果真如博士所说，他们以后会被再次接纳，回归社会，他很想尝试下彻底放开束缚的人生，肆意地过完余生——而不是现在就不明不白死在这没人管的地方。

    “哥哥，”小晨凑了上来，拉住他放在桌上的手，“你不开心吗？”

    他呼出一口气，伸手将人搂进怀里，低头抵在小晨的肩膀上没有说话。

    怀里的人立刻给出回应，展开手臂紧紧回抱，努力挺直了身体。静了几秒之后，严卿昱才缓缓起身：“没有不开心。小晨想睡觉了吗？”

    小晨摇头：“不想睡。我明天能跟哥哥一起出去吗？”

    他现在根本无心考虑明天的事，一想到博士给的药，刚刚勉强压下的烦躁就又涌了上来。他没回答小晨的问题，而是握着药瓶突兀地问：“我这里有一瓶药，小晨愿不愿意替我喝掉？”

    “愿意。”一秒犹豫都没有，小晨的眼睛里甚至略过一丝惊喜，马上点头答应，“我喝。”

    严卿昱心里乱成一团，烦躁、茫然、不甘，根本理不清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他低下头，试图平复思绪，手指却被掰开，一只小手把药瓶抽了出去。

    他猛然抬头，止住小晨的动作。

    小晨疑惑地看过来，天真无畏的表情像针一样刺进他心里，突然之间，原本的不安和犹豫都消失了，阴暗的思绪纷纷从心底冒了出来。为什么都是变异人，只有他身体出了问题？大家现在表面上其乐融融，各自心里又是什么打算？小晨到底有没有化形，他是不是应该趁这个机会确认清楚？

    “这药吃下去——会很痛。”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小晨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小晨反而一副放下心的样子，坚持夺过药瓶，声音里甚至透着急迫，“我不怕痛。”瓶盖对他来说有点紧，他试了好几次才终于吃力地拧开，倒出一颗在手心后，有些不确定地抬头，“一颗吗？”

    严卿昱像陷入了梦中，只觉得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他恍惚地点头，呆呆看着小晨将药放进嘴里，拿起桌上的水杯仰头喝下，然后两眼发亮的地看向他。

    时间的流逝变得有点无法感知，直到小晨不知何时靠了过来，试探着往他怀里钻，他才勉强清醒。放松僵硬的身体，伸手将人抱起来拢进怀里，低头嗅着细软头发上清新的洗发水味，他又突然对自己刚才的状态感到迷茫。

    他在害怕什么呢？能活下来已经是天大的幸运，遇到马博士更是难得的机遇。现在有暂时稳定的生活，有乐观善良的伙伴，他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自己想要的就自己去争取，遇到不如意的事就自怨自艾、畏首畏尾，简直连个孩子都不如。

    墙角传来嘀的一声长鸣，是庄晟将监控提醒接入了各个房间的通讯，以便夜里有危险时大家都能及时反应。他勾起嘴角笑了笑——不管大家心里是什么想法，至少现在他们还是并肩的战友。

    想通了这些，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的武林高手，境界陡然开阔，头脑一片清明。他收紧双臂，笑着看向怀里的人，却只一眼就被吓得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小晨——怎么了？哪里疼吗？”小晨一向红润的脸颊此刻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满是大颗的汗珠，整个人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那会儿说会疼只是随口吓唬一句，没想到竟一语成谶。

    小晨听到他呼唤，立刻松开了紧咬着下唇的牙齿，哆嗦着攥紧他的衣角，脸上竟扯出一个笑容来：“不疼。”

    严卿昱看着眼前惨白的笑脸，怒火直冲脑门：“说实话！”

    “不疼！——”小晨瞬间红了眼眶，声音颤抖着却死不改口，只埋头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钻，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软软地喊，“哥哥抱好不好......”

    严卿昱的心脏好像被人拧了一把，无措地将人紧紧搂进怀里，他这才发现小晨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触手一片湿凉。闭上眼深喘几口气，抱紧怀里的人就要往马博士那里去，可刚迈步他又蓦地停了下来——这么久了，小晨还没有化形。

    之前的猜测在此刻得到证实——小晨真的是博士口中的奇迹……可他无暇欣喜。这件事绝不能告诉其他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不会天真地高估人类的善良。感受着怀里明显克制的难耐挣扎，他悔恨到双眼通红——是他让小晨这么痛苦，他甚至不知道这药会不会对小晨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好在现实并没有让他煎熬太久，就在他急得要发疯时，怀里的人安静下来。他浑身僵住，慌乱地低头，对上了小晨溢满水光的眼睛。灯光下，黑亮的双眸比星星还要璀璨，没有丝毫的痛苦和怨怼，全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依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