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别急着对答案 (第1/1页)

    隔天一早，辛怜传来一张舞房照片。镜子上贴满便条纸：脚踝别逞强、x1气先来、手不要抢、看前面不是看镜子。她附了一句：我在练慢慢来。

    傍晚她来店里。外面下过一阵短雨，柏油路有一层亮膜。辛怜穿着练功服外面套件宽松针织外套，头发绑很紧。她进门就道歉：「我现在手有一点抖，你不要以为我咖啡喝太多，是今天排练拉太久。」

    「先喝水。」苏星把一杯常温水推过去，又把柜台後的小板凳搬到窗边。「你坐那里，不会被冷气直吹。」

    辛怜捧着水杯坐下，手指慢慢放松。「昨天你说慢慢来，我就真的慢了一点点。试镜的时候，老师叫我们做一个走路的段落，我以前会走很用力，像要把地板踩出声；这次只让脚跟先碰地，脚掌再跟上，肩膀不要太抖。中间有一瞬间，我觉得有个人在旁边，也没有碰我，就在旁边。」

    「你还记得前晚那三张牌？」

    「记得。恋人、太yAn、世界逆。」她笑，「我不问好不好，因为你说先不要。」

    「那今天想g嘛？」

    「喝杯拿铁。还有，如果你有空，我想听一个跟信任有关的故事。」

    「为什麽是我说？」

    「因为你看起来会把故事说得很慢，不会b我立刻学到什麽。」

    苏星笑。她做了杯拿铁，拉一片像拉不上去的叶子，乾脆让它停在半路。「我以前谈过一段远距离。他很忙，我也忙，我们用忙当缓冲，很多话都晚一天再说，晚到最後变成没有说。後来连吵架也省了。那时候我以为信任是你一口气答应下来的东西，先签名、先盖章。但其实它b较像今天的拿铁：你第一口觉得太烫，会放一会儿再喝。你要允许它冷一点。」

    辛怜听完没有接话，两手抱着杯子，像抱着一个b较小的自己。她长长吐气，笑一下。「好，知道了。」

    门开了。贺简进来，一手提设备箱，一手晃钥匙。「欸，小馆长在吗？」

    「你今天不是在机房？」

    「我顺路来找某位先生。」贺简把箱子放吧台边，朝角落眨眼。「他说要借我一个SSD。」

    「你说林曜？」

    「不然咧。」贺简坐下来，环顾四周，小声哼一段不成调的旋律。「你们Wi?Fi叫不要急喔？」

    「以宁改的。」

    「很对。」贺简翻菜单点黑咖啡。「我最近也在叫我们团队不要急，错误事件时间线一拉，大家就知道先救哪边。」他把手机放桌上，「喔对，昨晚你们是不是在观察什麽节点？我只看到阿曜凌晨两点传了一个问号。」

    「他没跟你说细节？」

    「没有。他真的很怕g扰你们。」贺简压低声音，「但他也真的很想知道。」

    辛怜抬手：「可以问个笨问题吗？你们说的g扰是什麽？」

    苏星抹乾杯边N泡，想两秒。「对我们来说，如果我故意安排某个场面，或者让某个答案往我想要的方向走，现实常会用一种很奇怪的方式延迟回应，或者把回声丢到我自己的生活里来，像有人敲你家的门但你不想开，又一直敲。」

    「所以，先不要b它。」辛怜点头。

    门又开。林曜进来，身上带着外面热空气的味道。他看到贺简，叹口气：「你不用每次都对我下班卡位。」

    贺简摊手：「刚好路过。」

    林曜把SSD交给他，交代两句。贺简拿到东西往门口退：「我先走。你们慢慢聊，不要急。」他特意把尾音拉长，像在学某人。

    人一走，店里安静。窗外小孩在巷口跳格子，鞋底在地上拍出清脆节奏，格子是粉笔画的，边缘被风吹得有点糊。

    「辛怜，如果不介意，我想再借你一点点资料。」林曜开口，语气慢。「你昨晚影片里那盏路灯，大约几点、哪条路？」

    辛怜翻相簿：「七点五十七，松江路，靠近一家鞋店门口。」

    林曜记下。「好，我回去对一下基站切换的log。我不会做别的。」

    「好。」辛怜点头。「我先去排练。」她起身道别。走到门口又转头：「那三张牌…我还是不要问。」

    「对，不急。」苏星笑。

    辛怜走後，店里只剩两人。h昏的光落在桌面，像一层薄薄的蜜。苏星把布面收好，没有再cH0U。她转着杯子，看N泡在边缘留下的圈。

    「你今天要回新竹吗？」

    「半夜才走。我在想…」林曜把手机放下，「要不要把某些自动行为关掉，b如自动跳讯号、背景定位。我怕那些影响你说的回声。」

    「你如果因为我就把日常改太多，回声也会歪。」苏星说，「你照你的生活就好。我不想靠实验过日子。」

    他点头。「好，那我只记录我原本就会做的。」

    晚上九点，辛怜再传一段十五秒影片。舞房镜子映出她的背影，汗把练功服一小块一小块涂深；她走步的拍子从急变稳，最後停下，抬眼看镜子。画面晃了一下，像她笑了。她附一句：我没抢。

    苏星看着影片，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cH0U到「恋人—太yAn—世界逆」那晚。那时她还很新，手心一直冒汗，解牌解到一半卡住，对方却把手背过来拍了拍桌面说：没关系，先到这里。她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力道。那是她真的开始相信「可以慢」的第一天。

    夜深一点，两人一起打烊。铁门拉下前，苏星把门缝扫一遍，像每天一样。林曜拿起那盏新换的灯泡，抬头看，光乾净清楚。

    「你知道吗？」他忽然说，「我以前不太会跟人说慢慢来。觉得像拖延。最近发现它b较像一种礼貌——我在等你，你也在等我。」

    「我懂。」苏星把铁门拉到一半，又停住，听巷子深处传来小孩笑出声的样子，短短的。「我们一起等。」

    门拉上，锁好。两人并肩走向捷运站。红灯亮着，行人排成一排。林曜看着对面行人倒数，心里有个声音说：你可以不解释，你可以只在这里站着。

    他没有说话，只把手cHa进外套口袋，指尖m0到那张上回没用掉的回程票。纸有点皱，但还完整。

    那晚他回新竹机房，萤幕墙亮成一面海。他打开log，把时间轴拉开，七点五十七分一条小尖峰冒出来，像一个人在人群里抬了抬手。他没有截图，也没有贴给任何人，只把这个时间记在本子上，写：别急着对答案。

    台北夜里，苏星回家，把鞋子摆平，手伸进口袋，拉出一张很小的收据。收据上四个字：慢慢来吧。她笑了，没有觉得巧合或命运，只觉得刚好。她把收据夹回笔记本，冲杯热茶，坐到窗边。窗外有风，风没有要说服谁，它只是吹过来，又吹过去。

    半夜，她做个短梦。梦里她在一条长走廊，两旁门都关着。她走得很慢，像在等什麽声音，走到底，最後一扇门自己开一条缝。缝里有光，像某个人轻轻笑了一声，没有把话说完。她站在那里，心里很安静，像正好踩到一个好的节拍。

    隔天上午，苏星跟mama通电话。mama问：那个朋友怎样？她说：很稳。mama说：稳就好，别急。她笑：我知道。挂掉电话，她把营业时间牌往後挪半小时，替自己留一个慢一点的早上。